《大音希聲》trailer

#大音希聲》把我們獨特無異的身體的風景,透過掃描身體的形狀,轉換成高低起伏的音階,合成一章身體樂譜 演奏出一首來自身體的聲音風景,讓我們聽見來自身體之聲。

新媒體藝術家 #林欣傑 (#KeithLam )為 #港大遺體捐贈日 2018度身訂造的作品

日期:2018年3月2-4日
地點 : 香港大學莊月明文化中心劇場303室 (地址同莊月明文娛中心)
Studio 303, Chong Yuet Ming Cultural Centre

粵語活動,座位有限,只有四場
免費憑票入場,不設劃位,先到先得

《大音希聲》

香港大學遺體捐贈計劃每年的捐贈日都別出心裁,可以感受到裏面的職員不只希望宣傳「大體老師」的概念,還對「生死教育」甚具熱誠。

邀請大家參與《大音希聲》,詳情請參閲圖片内容。

76. 一個私人補習老師的自白

中學畢業以來,透過幫中小學生私人補習賺取了大部分生活費,我大概是香港蓬勃補習文化的既得利益者之一。但我對這個風氣的感覺並不全然正面。

我自己較喜歡補小學生,既沒有公開試的壓力,補習內容也是我不需備課也能應付到的。但諷刺地,我也同樣覺得他們其實不需要私人補習,在學校專心上課也夠了,不像文憑試考生,需要一點考試技巧的提醒。

所以,我為每位小學生補習的目的都是希望他們最終不需再依賴「補習姐姐」。這樣自斷財路,大概就是經濟學家判別為不理性的人才會做的決定。不管如何,這樣的目標算是對自己良心的一點堅持罷。

可是實行上來卻很難。家長都希望子女補習完進步神速,有形可見的進步只能從成績表上的數字反映,但學習動機、心態和技巧卻不能量化。與其慢慢引導學生如何歸納課文和講義,變成自己的筆記,在家長眼中,倒不如由我直接幫他整理重點,確保不會出錯。與其花上半小時分享如何訂立溫習時間表,家長寧願我多來幾次直接幫他溫習。

補過不少學生,會容忍我離題萬丈教學習技巧的家長寥寥可數,除非他們本身與我相熟並信任我。對著其餘的學生,我大部分時間只是邊托腮,邊即時核對學生做補充練習的答案。

我經常想,其實家長只是花錢聘請「陪讀」,稱補習姐姐為「老師」其實名不符實。理性想,對我來說這反而更好,就算途中打個瞌睡也不打緊,反正我只要待他完成練習再講解就好。但良心總覺得我的服務不值我收取的價錢,雖然在同儕間我收的學費也不算高。

我做的事,家長自己肯定也能督促子女做,甚至小孩自己也可以啊——我初小時媽媽會幫我溫默書,後來她覺得太無聊,就叫我自己用卡式帶錄音機自己讀詞語給自己聽。詞語填充也是,自己出題目,再跟雙生姊妹交換做。可惜的是,叫補習學生在課堂後自己溫習,那或許在家長眼中是違背了請老師的原意。

做私人補習幾年,有一點道德爭扎,做學生反而更容易。當年我堅持不去補習,原因是我不想因自己家有餘錢,就能受惠於補習而得來不公平的優勢。現在看來當然這個堅持是愚蠢的,就算我不去補習,我的家境本身已經給予了我更多的學習時間和空間(例如讀得起我的母校)。

現在大概我已經成了不公制度的一份子甚至是助長者了,不過自從明白了私補老師根本做不了甚麼之後,我的良心反而又該死地好過了一點。

後記:突然有感而發,因爲最近考試季節,補習學生瘋狂加堂,看得出學生又不情願,我又忙得喘不過氣來。之前明明説過不補習了,但家長要求下我還是太軟心腸了。^^"

圖片來源:pixabay

64. 《那個靜默的陽光午後》觀後感

能在大銀幕上重溫幾年前上課的點滴,往往能使觀眾心下泛起令人感動的共鳴。如果屏幕上呈現的不只是「那些年」式的懷緬,更探討著自己當年未夠成熟了解的議題,就更能引起觀眾在沉澱過後的反思。

感謝Body Donation Programme, 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的邀請,我有幸能參與《那個靜默的陽光午後》香港首映禮暨座談會。根據席上陳立基醫生提到的數字,原來全港有七成人有聽聞過遺體捐贈,更有一半人考慮登記參與,相信讀者們有興趣閱讀本文,也對此計劃毫不陌生。至於此紀錄片,我也不是第一次聽聞喔。我年多前為文章尋找配圖時(註)已經看過預告片,一看不由得淚流滿臉,還心想多可惜自己沒有機會看完整版呢。

而今天午後,本片也不負所望,除了令身旁觀眾不斷拿紙巾拭淚,也令我感受深刻。三言兩語難盡矣,我想引片中幾句對白,試圖整理思緒。

※ 壹 ※

「如果你們沒有準備好就來上課下刀,那跟在菜市場斬豬肉有甚麼分別?」片中的解剖學老師向醫學生如是說。

二年級上解剖課前,有師兄已經跟我們提到,上Anatomy dissection practical前一定要溫熟前一兩個星期教授的課堂內容,至少在平面的插圖中能辨認出微細的身體結構,否則面對立體又沒有顏色標記的遺體,只會眼花繚亂。

必須承認,做下刀的一位壓力不少。我那年的小組裡有幾位對dissection manual異常認真,每每看到我不小心當某條神經線是普通組織而隨意切斷,就會一臉嫌棄地埋怨我的急性子——儘管指引的下一步就是將其剪斷而露出更底層的結構。在不斷的磨合中,那些「丁友」的執著令我讚嘆於他們對「書料」的熟識和事前準備的認真,同時也令當時忙於舍堂生活的我慚愧自己預習不足。

如果我能給剛上解剖課的自己一點提醒,就叫自己不要成為菜市場的豬肉佬吧。

※ 貳 ※

「如果爸爸真的走的話,當大體老師好嗎?」
「我沒辦法接受耶。」

導演多番強調,這部片不是大體老師宣傳片,而果真裡面展示著兩種不同的心態:未接觸過醫學課程的林先生,安然與太太登記捐贈遺體,再努力完成枕邊人的遺願;相反,解剖學教授卻不能接受親人躲在解剖桌上。

這種想法絕對不為過。我一位同學多次提到,不會講自己母親成為大體老師。因為我們都能見證到自己和同窗,未必所有時間都懷著畢恭畢敬的心處理遺體。尤其是一堂要站立三小時,又要面對其他接踵而來的授課內容,到學年中,未必每堂解剖課前都準備充足,甚至有同學認為這種教學模式不是最有用而「走堂」。這種小小的「burnout」,似乎是很多醫學生的必經階段。正如蔡老師所說:「都是人嘛。」

這部片很真實,甚至不忌諱展出某些比較禁忌的片段:刀子割開表皮、醫學生奮力前後磨動鋸刀敲動錘子以切段頭骨、一下下「片」開像奶黃般的脂肪…這些都令身旁的非醫學生扭臉不看。但對我來說,最敲動心靈的,卻是學生們在解剖時大笑,令老師要叫一句:「第二組,安靜一點!」這場景非常真實。我們在漫長的解剖過程中總會夾雜一點閒聊,就算是非常認真地學習,也會因同學犯了個愚蠢錯誤而失笑,或者因幾經辛苦終於找到某個結構而開懷大笑。期望醫學生好好學習的大體老師和家屬,看到這個場景,會失望嗎?

※ 叄 ※

「今天早上要出門,愈想…愈不捨。」

林先生於妻子的屍體防腐後,總會定期探望她,到三年後學生開始使用遺體,才需要作最後的道別。這使得他整個喪親過程,好像延長了好久。這是好事嗎?我不知道。本地的遺體捐贈計畫,也似乎未有如此緊密聯繫親屬的慣例。但調轉頭看,把親屬加入學生整個解剖學習的過程中,似乎是個很難能可貴的機會。

我參與解剖的一年,該是港大遺體捐贈計劃剛開始加入「生死教育」元素的頭幾年,所以課程的設計未有太多人性化的部分。每次打開銀色袋子,總能瞄到拉鏈上的牌子上寫著姓名(是個西人名稱)、去世年份和死因(一開始我連cholangiocarcinoma都不知道是甚麼)。比較我組的遺體和別組的,我們的那具身材健碩,明顯肌肉發達,所以應該不是「無人認領遺體」吧。他身體結構保存得很好而且很健康,這令我們在學習上容易很多。但除此以外,我們對相處一年的無言老師,一無所知。因為我們的解剖課程不包括頭頸,所以我們連他的樣子都不清楚。

說來慚愧,因為時間關係,我們最後一堂解剖課匆匆而過,每人在一張心意卡寫了幾句話,就得下課了。這樣「虎頭蛇尾」,令我遺憾了好久。

聽說之後的解剖課愈趨人性化,如果能加上與家屬交流的部分,定能加深同學的學習興趣和投入感,也能讓家屬感覺到大體老師的付出是有意義的,同時也是對雙方十分寶貴的生命教育經驗呢。

※ 結 ※

我很慶幸自己醫學生的身份,可以令我擁有很多特別的經歷。希望大家也能一看這部非常寫實的紀錄片,除了能一窺醫學生的日常,也給自己一個反思生命(和大哭一場)的好機會。

註:文章鏈結:https://www.facebook.com/medstudenthk/posts/965439416836903:0

圖片來源:百老匯電影中心

電影簡介︰去世後將遺體捐贈給醫學院作教學解剖的人士,醫科生會稱之為「大體老師」。台灣導演陳志漢用紀錄片《那個靜默的陽光午後》,講述大體老師徐玉娥女士生命完結後的歷程,而她的家人在途中又有什麼情感的衝擊。死者已矣,但對生者來說,life goes on,情感要如何擱下,關係要如何梳理﹖導演陳志漢用溫暖的鏡頭,透過呈現死亡,教會我們思考生命。本片將於9月特別放映,百老匯電影中心獨家呈獻。

觀看預告: http://bit.ly/2giR62t
購票連結: http://bit.ly/2vG4y2x

(這不是繕稿,但感謝百老匯電影中心邀請我宣傳這部有意義的電影,希望這篇短文可以激起大家進戲院看一部冷門戲的欲望 :))

63. 到怎樣才算competent

作為醫學生,就算多平凡都好,總會讓人有所期望。就算你自己,在緊急時候,也希望能不負自己醫學生的身份,能做點甚麼。但在病房被罵慣的我們,到甚麼時間才能有信心,說自己是個competent的醫護人員呢?

學過急救,不代表你真懂在現場該怎樣處理傷者;更何況正式的急救課也沒上過的醫學生呢?(我一直抓破頭皮都不明白為甚麼急救是護士學生的必修課而醫學生不用上)三年前的雨傘運動中,我和身邊同儕到急救站當值,臂上掛著畫有十字的布帶,眼睛卻趕忙在手機中瀏覽師兄姐撰寫的急救指引。但到真正危急情況,我們有信心能做些space occupying lesion以外的甚麼嗎?

觸發我思考的是幾天前我遇到的一單突發事件。一個陌生人嚎哭住衝到我和幾個同學面前,邊喘氣邊大叫我們報警。當下全部人嚇呆了,直覺之下做的是邊召救護車邊把女孩抱到樓下再衝往附近的醫院。

身位現場唯一一名醫科生,我自覺需要給指示或者進行急救程序的,但那一刻除了量度呼吸心跳,我腦袋裡一片空白。平時背書背得滾瓜爛熟的「癲癇和休克的分別」、「不醒人事的differential diagnoses」,原來在混亂的腦海中要回憶起還是有難度。幸好此時一班Final Year醫學生經過,指示我們作出適當的處理;救護車也適時到達。那刻我的雙手疊在同行朋友肩上,竟然顫抖著呢。

事後朋友和警察都安慰我,在那個情況,能報到警再初步處理到丁點,算不錯了。但情景在腦中重播多遍,每次我都能抓出處理不當的地方。作為完成了四年醫學訓練的學生,我不應表現得跟身旁的laymen沒兩樣。我對自己的可靠程度和資格存疑。我質疑自己的competency。

對於首段我拋出的問題,標準答案該是我從醫學院畢業,獲得「醫生」頭銜的一天吧——真是嗎?信心和技巧不能靠名字前的prefix獲得,我只能祈求經驗能賦予我處變不驚的能力和足夠的知識。我忽然記起一年前我第一次上病房,女外科醫生輕描淡寫地道:「書料不足時,到病房clerk case你不會學到很多知識。但你能學會作為醫生的淡定,如果在眾目睽睽而自己又有點膽怯的情況下,同時自信得體。」嗯,我還需練習呢。

圖片來源:pixabay

60. 醫療新聞不同娛樂新聞,懇請傳媒恪守專業操守

​近日報紙上充斥「醫療事故」的報道,網民的留言不外乎「醫生收得咁高人工就唔應該犯錯!」,或者「而家醫生無醫德!」——處處可見醫患關係愈見緊張的證據。而這些怨言的導火線,往往來自標題誇張失實的報紙;和記者刻意的誤導和隱瞞。一位同學直說,laymen不懂醫學知識而錯誤理解個案,是不知者不罪;但作為中間人的傳媒,為了賺取點擊率而嘩眾取寵,就是他們的操守問題了。

1. 把「醫療事故」和「程序風險」混為一談
我們先搞清楚一點,所有醫療的程序、治療方法去一定和利處和弊處。小至吃一顆傷風藥以致眼睏,大至服類固醇導致情緒失調白內障等副作用,都是病人需接受的風險之一。照X光電子掃描都有輻射啊。連最沒侵入性的療程都有風險,更別說其他林林總總更aggressive的治療了。作為醫生,擁有專業知識,就是要為病人平衡利弊,在風險和用處之間選擇最適合病人的治療方案。
開漏藥可能是失誤,開錯腦也是不能反駁的錯誤;但換肝手術後出現排斥、已知又不能百分百預防的後遺症和風險,卻不能當成人為醫療事故。
昨天開始廣傳的「導管錯插動脈」事件,正是傳媒把兩者混為一談的例子。內文已經寫明此為已知的風險,病人簽同意書時已經知悉利弊,怎麽記者報道時,還得大字寫明「公院又搞錯」(註一),誤導讀者此為醫療事故?

2. 對投訴內容囫圇吞棗,缺乏分析
病人進醫院後反而病情變差,有情緒、氣上心頭而怪責醫生,我可以理解。但傳媒作為旁觀者,理應冷靜思考,理解事件的始末。記得有宗病人因病毒引起的心肌炎去世,家屬質疑抗生素開得太遲,但抗生素不是神藥不能殺毒啊!(註二)記者有渠道獲得相關資訊但不寫,公眾就無從得知,也只能把指頭指向醫生了。現在有傳媒開放報料熱線,市民人手一機就能上報,當中孰是孰非就靠記者的操守把關了。
另,一些議員總愛自己支持完減醫療開支,另一邊廂又為了「刷存在感」而大放厥詞(註三),指「不能接受醫院用已知併發症,作為如此嚴重後果的解釋,否則醫生不用負責」。這樣反智的言論,傳媒又照單全收照報不疑,只會令歪理愈傳愈廣,醫患關係也因這樣的挑撥離間愈來愈差。

3. 標題黨當道
有時記者在報道內文寫得清晰符合事實,但標題卻偏要嘩眾取寵,兩樣事件發生在一名病人身上,就偏要放在同一句標題中,硬要拉個因果關係來。同一單報導,明明報道裡寫明中風原因初步相信由心臟問題引致,還要是右頸動脈血腫但左腦中風,怎麼標題可以直接寫「洗血變中風」,好像兩者有直接關係?(註四)
取其他醫生的專業意見再斷章取義以求落井下石,今次的事件中有位醫生發文澄清自己的言論被扭曲成攻擊同行,相信這不是唯一一次(註五)。記者寫甚麼,讀者就如實相信了,記者的操守使我們相信您們沒有刻意隱瞞,所以未必會找會raw source重聽。記者的專業,是「作」新聞的最後底線。
我好明白的,本來現在速食文化當道,記者總要在海量的資訊中吸引讀者停下來給個like留個comment,不出一兩句soundbite怎能挑起讀者情緒再推高點擊率?但一時熱潮過後,大眾腦海中只記得標題中的指責,而忘記/略過了背後的真相。
當疑犯可以直接未審先判寫成色魔,牽涉投訴中的醫生當然可以被放在審判台上,任大家貼上「無醫德」、「只識賺錢」、「垃圾醫生」的標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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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偏頗的報道過後,昨晚只見香港公共醫療醫生協會出聲明道出此事(註六),可能其他醫生有不同的壓力而不能明言吧。但好些同學不約而同地跟我說,每次看到這些失實的報道,心中只有氣憤,討厭傳媒挑撥離間;灰心失望,覺得再努力讀書將來都只能在過勞的環境中給予病人sub-optimal的服務,還可能遭懷疑和冷言相待。好多留言叫醫生「醫者父母心」,但醫患關係繼續彊化的話,我們只會被視為惡毒的後父後母。

我醫學生的身份沒有壓力,但願一篇文章能喚醒傳媒記者的良心,做新聞要吸引眼球的,去C1報道娛樂新聞誰和誰傳誹聞吧,別把同一套搬去正經的醫療新聞,醫者和病人關係變差,這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註一:https://www.facebook.com/mingpaoinews/posts/1421592771234187 原題為【搞錯動靜脈??】等誤導性字句,文字現已更改。

註二:http://orientaldaily.on.cc/…/odn-20170403-0403_00176_007.ht…

註三:http://hk.apple.nextmedia.com/realti…/news/20170514/56694111

註四: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

註五: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

註六:https://m.facebook.com/chiho.ng.146/posts/10154594891148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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